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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講者:沈志中(台灣大學外文系)
時間:2016年05月25日(三)13:40~16:00
地點:師大歷史系視聽室

    個人比較少去歷史系演講,非歷史專長,也很少處理歷史文獻,而啟蒙是十八世紀以來的歐洲政治經濟文化的複雜效應,所以這次不從歷史的角度切入,而改從德國、法國學界「思考的習性」的角度來看啟蒙。
    這個論點在1984年就由傅科引進,傅科引用康德的概念,認為康德對「啟蒙」的定義已經決定了之後啟蒙研究的路線,而傅柯則重新詮釋「現在」,給予對啟蒙另一個新的觀點,認為應該從「當下」出發來看啟蒙。這種歷史觀點其實與舊有對康德看法的研究不同,康德用啟蒙的概念設想「什麼是歷史」。
    康德認為啟蒙是走出「未成熟」的狀態,而人有時對此態度是呈現防禦的,不願意去再深究,不願強化自己的領悟能力。這已經涉及精神分析的概念,康德認為意志、真理與理性三者的運用正是達到脫離無知的助力。
    因此求知是需要勇氣的,這除了人的抗拒以外,也是知識本身的未知性,會讓人害怕去追尋,人類的這種知識態度讓康德的論述看來有些矛盾,例如對理性的使用,康德認為理性可以無限的運用去思辨,但是要服從;例如納完稅的人才能去思考稅賦制度的合理性,人得先受限制才能思考、運用自由,自由平等是法則,但無限運用反而會限制自由本身,因為自由理性是無疆界的。
    1940年代已有對康的進一步討論,認為康德已經把道德情感形式化,於是傅科認為不能直接用康德的思想直接使用,而應該使用對自身批判的永恆習性,拒絕啟蒙的「勒索」,因為我們已知的既有框架均已遭到啟蒙滲透。傅科認為應該研究歷史是如何被啟蒙推著前進,這樣才能理解「理性」的根本核心,釐清當前的知識界線。
    同時也要注意人文主義的混淆,它對人的價值的預設是有批判的,理性地運用反而會讓權力更為集中。啟蒙對於可知與不可知的知識加以分類、批判,這有助於知識的繼續前進。啟蒙應該是具備「前未來式」的特徵,讓人勇敢走出去探索。例如小孩子要玩捉迷藏去抓大人,會慢慢的靠近大人,而大人只能露出些特徵給小孩找,讓小孩一步步地去找出大人。環境就像線索,而大人則代表真理,讓小孩逐步靠近。
    但啟蒙照亮之時必定有無數陰影,類似柏拉圖的「洞穴預言」,如果想解放大眾的囚徒反而可能被一直處在黑暗的囚徒給殺了,真理是洞窟慢慢走向出口的過程,但是又很難與「人文主義」展開對話,人的知識或許永遠無法認識什麼是「陰影」。被解放的人恐怕很快就會放棄自己之前的努力,回去擁抱過往的愚昧。
    人會忘記或許就是因為陰影。因為外面的世界也是依然有陰影存在,而這容易讓人誤視陰影下的真理。陰影在啟蒙之前被當成是真理,在啟蒙後反而被當成錯覺,洞穴預言顯示啟蒙或許不是革命,只是換了思想的主人。因此,傅科把精神分析作為研究主體會產生的結果並不讓人意外,他認為啟蒙精神只是反映一種對「另一種知識」的拒絕態度。
    反過來看,要如何看待啟蒙,要謹慎處理「拒絕知識」這種知識主體,它完全取代了舊有的知識主體。這邊可以借用笛卡兒「我思」(我在思考)的概念,還是要回歸「科學」的主體,盡可能的客觀,參照其他多元的知識。十七世紀的科學革命就是一種具體的代表,它有一個確實性的主體,與亞里斯多德「我思」(我的思想)的主觀狀況是不一樣的。
    這種啟蒙的主體狀態又驗證了康德所說的「無知」狀態。笛卡兒強調的是「絕對懷疑」與「我在」,真理只存在光亮的那一半,黑暗的另一半則由上帝決定。今日科學發展因此已「知識累積」的方式來呈現,而真理被人放棄時,只好躲到無知的陰影下休息。笛卡兒在確立啟蒙時,反而讓科學與真理越來越遠,科學開始空洞,只是注重知識本身的累積,啟蒙反而蒙蔽了真理。
    所以對傅科來說,科學對於人文主義的強調都是多餘,但現實人文主義者不知道科學的人會被視為笨蛋。這跟今天大學中的發展心理學、人類學相當類似,例如發展心理學的分期階段,就是先把人類早期視為笨蛋,但是這種預設卻是用成人的問題去詢問兒童,這樣子的研究只是使用成人理性看待兒童,而不能神入兒童遇到的狀況。這種錯誤的人文主義觀點也被用在人類學,原始部落被視為「原始」,學者忘記去找尋他們身上早期人類的特徵與優點,事實上,原始人類在對自然的認知上,遠超過都市生活「理性」的人類,原本的主體被忽略了。
    因此傅科認為,不能釐清知識、真理與意志混雜這個問題,將很難把知識界的現況改變,而「人文科學」只是個假議題。有沒有可能可以順利找回啓蒙之前的狀態?精神分析或許是一種方法,因為精神分析本來就是分析一些「不知所云」的對象、狀態,例如說謊、說情話、承諾等狀態,人開口說話就會出現分裂,因為上述狀態最後常常出現的結果都是「言行不一」。精神分析利用語言尋找真理,相較於哲學的真理是不一樣的,是一種被慾望的客體,遠方被愛的真理住在語言裡。
    當代的邏輯哲學也是依此發展而來,把真理化為真知,維根斯坦的《邏輯哲學論》也認同此點,不過認為人應該對無法說的東西閉嘴,不要討論;但如果不把不明的真理挖掘出來,不能保證不會遇到這種問題,這種問題或許不是真理,但那也是一種真切的存在,而且無法不面對。真理就在話語中,未必要有思想內容作基礎;而什麼是真理這種提問,反而會造成另外的幻覺出現,除了純粹對話語的分析以外,沒有達到真理的其他方法。
    精神分析的做法就類似先前提到的遊戲,只露出一條尾巴,而我們只能在遊戲中慢慢等待真理的到來,其中與真理或近或遠,人與真理的關係不是二分法,而是一種相對關係,人不是沒有理性,可以自由運用,但是沒辦法全然理性,一定都有留在陰影的部分。追求真理的過程就如同猜燈謎一般,找答案是自己的事情。
    這種關係像是科學無法理解宗教與巫術一樣,巫術使用來自大自然的元素回應大自然的徵兆,用人的語言去呼應大自然的語言,但是科學注意知識的累積與主體的真理(什麼是真實的),當然無法解釋巫術的效益以及巫醫的角色;而這如果使用精神分析的角度來看就可以解釋,因為巫術是用巫師的身體、語言回應自然。宗教者也是一樣,他們把真理放在末日審判,但這也是科學無法解釋的。
    真理的形式其實是無窮變化,是以普遍化的形式存在於萬物之中。精神分析如果要重反啓蒙,恐怕要參考其他學科的「實證」,不能只有解構,而要去努力追尋陰影與光亮共存的那種「不可能的可能性」,對啟蒙除了批判以外,也同時要融會貫通,達到一種「新啓蒙」境界。精神分析不對立啟蒙,也不是啟蒙的反動,而是迫使啟蒙動起來的一種力量。

問與答:

1.剛剛的內容多是十九、二十世紀的反思,在十七、十八世紀的知識架構是如何的狀況?精神分析是在十九世紀末,用精神分析來看理論出現前的精神狀態是否會有些差異?

Ans:傅科所說的現代性使用康德的冷門文章做發揮,正是因為「啟蒙」已經宰制的當時的知識形式,兩者的差異在於「真的真理」與「看起來是真理的真理」。當今「真理」只能累積,這表示「真理」恐怕已經變質。啟蒙是一種光亮炫目的變化過程,不能表示全部的真理,所以不適合用歷史角度來看人與知識的關係,精神分析可以告訴我們什麼是歷史,但是不能用歷史的角度看精神分析,這就會像前面講的「被起蒙綁架」的狀態。

2.啟蒙與快樂焦慮的關係?

Ans:啟蒙永遠帶來焦慮,所以人會抗拒知識。啟蒙到底能不能快樂,這個問三歲小孩就好,人面對新事物必須要有動力,求知的動力就是快樂的來源。

3.有人認為精神分析的研究方式也是排除主體,不知道老師的回應?

Ans:精神分析就是要考慮說話行為才是精神分析。佛洛伊德與病人的對話有個故事,病人說夢到一個不是媽媽的女人,但是佛洛伊德認為這就是他媽,因為病人只說「那不是」,那是與他預期不符合的「媽」,而不是別的命題。

4.老師剛提到催眠術,這常常被視為偽科學,這樣與「語言磨榨真理的汁液」的說法是否衝突?

Ans:催眠在十九世紀被認為是一種電流傳遞的現象,但後來發現不用磁石電流,只用語言也會有一樣的結果。催眠的關鍵是意識警戒度降低,催眠的命令就容易進入大腦,這種關鍵還是在語言。我們沒有澄清這點,把催眠當成歪道,這是相當可惜的。精神分析中是把語言當成決定因素,語言能說的都是可能的真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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